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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流穿过冬夜

2021-10-30 12:21:44 来源:玉江文学 点击:5

【导读】河流在这个冬季比任何时候都要枯瘦,前一向即已露出了低低的河床,裸裎的礁石,仿佛一个赤膊上阵的老者,有些筋骨嶙嶙的模样了,刀子样的冷风从上河口直刮下来,便让人感觉到了河流的颤抖....

我突然就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方向感。这是一个仲冬的夜晚,我独自一人在一条河流的孤岛上徜徉。在彼岸瞩望孤岛,黑乎乎的,模模糊糊地,象一艘巨大的黑黢黢的船,停泊于河流之中。我自然知道,岛上生长着茂密的树木,但现在它们的形状,包括它们或已经光秃了的枝,或已经褪却青翠的叶,都被夜色的手掌一一地、严严实实地遮住了,岛上当然还有鸟儿的,那些有着漂亮的羽毛和动听的歌喉的鸟,此时是否已经沉入梦乡?我想,它们只怕是正蜷缩在巢穴里,裹紧了身子,睁圆了滴溜溜的眼珠子不肯入眠了。冬天的夜晚,往往有多多少少的事物会让一颗心灵难以安放下来,简单一点就说譬如一匹嗖嗖掠过树梢上的寒风吧。呼嚎的冷风那尖厉的叫声在冬天的深夜里扫荡着、盘旋着,或者,甚至于还涌起象激流一般的漩涡,这是我远去的记忆中不曾消沓的阵阵惊悸。

我不知自己何以会突然间没有了方向的感觉,也许是因为漩涡这个一闪而过的词语,也许是因为身边这条平静的河流。是的,今晚的河流出其不意般宁静,宁静到我看不见一圈小小的涟漪,宁静到我分不清它从哪里来,又将流向何处了。对岸的灯光在河面上斑斓,有了些波澜微漾的意味。而竟然没有风,一丝丝风也没有从河面上拂来,孤岛陷于无边的沉寂。我不禁有些迷惑了。而偏偏天边挂着半块残缺的冷月,似乎钉住了一般,我感觉不到它哪怕是滞缓的挪动,铅黑的天幕上不见一点星火,月亮冷冷的清辉生硬而且有了白霜的质感。

这一切都让我有些难以言说的寒冷,深入骨子的颤栗,无树枝的摇晃,无河水的流动,无鸟儿的呓语,无星光的闪烁,我仿佛嗅到了生命静止和沉重的味道。我此刻期望着一阵风袭至,吹皱那一条河流,我想着,水流的方向犹如一个座标,能让我读出某些生命涌动的体征。我曾经在戈壁滩上的一条河流前驻足良久,那是开春时节,挟着冰块奔涌而至的河流,一路跌跌撞撞,穿过荒凉,蜿延前行,淙淙的声响,给死寂的戈壁滩仿佛注入了一脉生机,我静静地注视着它从我脚边经过,又无言地目送着它远去,直至消失在视野里,而我凝神沉思之际,似乎听见在它流经的脚印里,一些天籁般的声音在浮涨,这样的音符使我的心空不知不觉地扩张起来,开阔起来。水的流动与河的流向,对于一片土地,对于土地上的一切有生命的渴望,对于一切生命的心底的呼唤,我知道,其中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。

现在,凝滞的河流,似乎让这个冬夜屏住了呼吸,而更让我从未有过地觉得,一条河流其实远不止是向前流淌那么样简单。

我沿着河流的方向缓缓走着。我究其实是知道河流的方向的。我对这条河流熟悉的程度告诉我,她再怎么样消瘦,她一如义无反顾般的流向是始终不会改变的。这无疑就如生命意识的本质,只要存在着的生命,其脚步总是会朝着向上、向阳或向前的轨迹顽强地蔓延开来。时间一阵比一阵地寒冷起来,时间的脚步却不会因此放慢半拍,那么,河流的脚步呢?河流的脚步声呢?夜色愈来愈浓重。夜色是从群山之巅直铺下来的,铺向河面,便随着河流流动起来。流动的河流却载不去夜色的沉重。所以,在我无奈的目光里,今晚没有主角。孤岛的小径旁散落的惨白的路灯,只不过是为稀少的行人照亮短短几步路程而已,河流的流淌显然与灯火无关。它不需要谁的指引。人静的时候,才能听见自己的心音,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冬夜,我又能否捕捉与谛听到一条河流的心跳呢?

河流在这个冬季比任何时候都要枯瘦,前一向即已露出了低低的河床,裸裎的礁石,仿佛一个赤膊上阵的老者,有些筋骨嶙嶙的模样了,刀子样的冷风从上河口直刮下来,便让人感觉到了河流的颤抖,在如此严酷的时节,那样的形态难免让人心中揣想,不知道它能走得多远了。因而,我,也许还有更多的人吧,都在渴望一场铺天盖地的、不期而至的大雪,看着纷纷扬扬的雪将裸露的河床与岩石一层又一层地覆盖起来,甚至于将整条河流都封锁起来,我想,雪于此际则不是寒冷的代名词了,对于一条干枯的河流而言,它更是温暖。世间很多事物大抵如此,就比如寒冷的另一面是温暖,时间是绝对的,也是相对的,平静的后面往往激流暗涌。而今夜无雪。雪在我的梦境之外纷飞。

在今晚深沉的版图上,平静而枯瘦的河流依然是不可或缺的,它象一脉绵绵不绝的气息,在冬夜的身体内潜行着,悄无声息地冲决所有紧闭的经络与穴位,让这个冬夜的呼吸平稳、通畅而且踏实。返回的路上,我穿行在钢筋水泥构建的冰冷的城市森林,心中却一直在徐徐回望冬夜里那条蛰伏的河流,耳旁仿佛什么时候已朔风渐起。

那一河的宁静呢,只怕正风生水起了吧。

411100湖南省湘潭市国税局谢枚琼

【责任编辑:可儿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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